244王小虎
陈子龙心头一颤栗，想起了当年那个总是牵着一条血獒的小三，只是如今的小三，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如一，连杀人都不需要理由的小三了，正如女子所说的，他已经学会了掩饰和伪装，即使是在陈子龙面前。
陈子龙突然加快脚程，女子依然不离不弃地飘在他身前丈许，保持着她在前边领路的承诺，只是在远远地看着余杭镇的牌坊时，女子才问道：“公子可知道余杭镇曾经出过一个大人物？”
“谁？”
“李逍遥……一个如同公子一般多情的人。师傅曾经说过，只有无情才能练就剑的至高境界，这位李逍遥，却是多情种子，可是他却达到了剑神的境界。所以，奴很迷惑，公子说，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女子的眼神中显露出突如其来的一份迷茫，这是陈子龙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这种神情。
“剑道，乃杀人之道……无情杀人，为情杀人，都是杀。”
女子呢喃重复着陈子龙的话，半响之后嫣然一笑，“奴曾为情杀人，奴明白公子的话了。”
为情杀人，这几乎是最疯狂的理由，这个因由，可以让罗汉菩萨修成修罗，可以让仙女堕落成罗刹，可以让天地寂灭，海枯石烂……
当然，最彻底的理由还是因为杀而杀，这样的疯子，陈子龙曾经碰到过一个，虽然这个疯子最后的下场也很疯狂。但是他留下地恐吓，却让整个江南武林在数年中为之噤若寒蝉。
陈子龙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子，发现她的眼睛中依然清澈如秋水，然后目光转移到她背上的剑。
剑在鞘中，但是其中的精致优雅之意，却让人不由得心起一股感叹。
“从来不曾见过承影剑沾血的模样，只怕是相当诡异的景色吧。”陈子龙心想。柳如是的命，是否断送在这把名剑之上？
女子欢欣地摇着头。“一点也不诡异，一如既往地精致优雅。奴杀人本可不见血，但奴也依然如公子般好奇，想要看看承影饮血的样子……鲜红璀璨地血仿佛流淌在空中，从剑尖平淡铺下，染红了整个承影，仿佛能看到剑刃渐渐出现在空中。最后成为一把血红色的剑。”
承影，一把只有在天色黑白交际那一瞬间才能透过阳光看着剑影的神奇名剑，有影无形之剑。
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承影不应该沾染血腥，它的精致优雅仿佛音乐中的阳春白雪，只为少数人所欣赏。可是当陈子龙觉得承影和这个女子无比般配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承影精致优雅的外表下。是嗜血地凶煞，它甚至只想在鲜血的浸染下，才呈献出它诡异的外形，十大名剑中最精致优雅的名剑，谁会想到它的真面目，竟然是嗜血？这是众名剑中。最暴戾的一把剑，可偏偏赢得了精致优雅的名声。
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啊，剑如此，人尤其如此，比起承影的名不副实，不知有多少人在精致优雅地外表下，有着龌龊阴暗的真面目。
踏马西来，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陈子龙跃下马来，和女子并肩前行。路旁闲草上的露珠被踢踏得飞了起来。落在一旁稻田的水沟中，犹如细雨滋润。
和她在一起。似乎连陈子龙身上都带着了点仙气，一男一女，飘逸如神仙眷侣，让稻田里耕作的农人不由得看呆了，手中地禾苗上滴着混浊的泥水，久久没有插下去。
“奴不曾想过，能和公子如此平静地走在一起。”女子小意地拉着他的衣角，想儒慕父亲的。
“可是我和你走在一起，一直感觉很平静……应该说是安静，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撇却那些繁杂俗世，感悟到自然的境界。只是一旦和你分开，我依然是尘俗凡人一个，俗务缠身，浑浑不知终日。”身边的女子，总是带着安静祥和的气息，就似那深山古庙上空缭绕的香烟，飘飘然无可琢磨，却又让人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
女子闻言眼睛中闪过一丝羞涩，撅起小嘴道：“那既然如此，公子便总带着奴就是了。斟茶倒水，洗衣做饭，奴都会的。”
陈子龙哑然，只觉得这个提议无比荒谬：“我不是董永，也不是刘海……不会无知到连自己身边人是仙子都毫无直觉，所以我更没有这种勇气，以凡俗之身，却占据一位仙子。”
女子大失所望，一脸幽怨地望着他：“可奴根本就不是仙子，奴甚至只想做一个公子身边地小丫鬟。”
陈子龙苦笑道，望着远方渐渐从水雾中露出来地余杭镇，声音也有些雾气，“许多时候，一个人的身份，是旁人给地。你的师门把你推到仙子的位置，那你就是仙子，你再如何辩解，都是徒劳。更何况，我从不曾在世俗间见到过你这样的女子，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一个仙子，而不是凡人。否则我会为这我所厌恶的俗世而惊讶，甚至感觉到一点希望，这个俗世既然能诞生出你这样的仙子，也不是如此破落到毫无生机。”
女子微微蹙眉，小拳头紧了紧，眼角的杀意甚至驱散了缭绕在她身旁的水雾。
陈子龙心神一颤，“你的师门，是俗世无法抵抗的强大存在。即使是现在的你，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切勿轻举妄动。”
女子身上的杀意没有退却，却因为听到陈子龙的这番话而更加浓烈，她背后的承影剑甚至发出了兴奋的剑鸣。
“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那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陈子龙决绝道。
女子眼角流出一滴委屈地泪水。可是那股杀意却被她强行驱散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陈子龙心中一软，伸出手掌，在空中微微停滞了瞬间，还是落在了她柔软的青丝上，“傻瓜……我不过是一个凡人，用不着你如此挂念着。”
他的柔情。让女子再也顾不得许多，本就近在咫尺的她。突然扑入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公子说过，一个人地身份，是旁人给的。奴认为公子不是凡人，公子就不是凡人。”
陈子龙讶然失笑，她依然是如此灵黠。一句话出了漏洞，自己所做地努力就完全白费了。
“这些年里，奴不曾一日不思念公子，常常想，如果公子能够回来，奴一定会舍弃这身份，这包袱，这份虚荣。跟在公子身边，做一个满足的小丫鬟。可是公子为要拒绝？”一行行的泪水，从那不属于凡间的灵秀眼睛中流淌而出，如那浓稠的水雾一般，打湿了陈子龙的衣衫。
陈子龙拍了拍她的背，从她地怀抱中挣扎出来。“我想你最近应该有时间，就呆在我身边吧，但如果你师傅传下令来，你就回你的师门，怎么样？如果你这都不答应，那我就走。”
女子慌忙点头答应，带着一份喜悦和惶恐，“奴愿意……”
陈子龙心痛不已，却知道自己不能再松口了，叹了一口气。
余杭镇。一个千年古镇。大概和镇口的老槐树一般古老。茂密的树叶伸展出一片绿色，为镇子带去无限活力。走到近处。余杭镇清晰地展露在陈子龙眼前，他有种走进水墨画里的感觉。而且余杭镇让他觉得这个镇子像极了一个人，乔念奴，一个古典优雅的后世女子。
心中一紧，陈子龙咒恨这老天，为如此戏耍自己？
“公子，你要杀的人是谁？”女子不依不饶地问道，她早就对公子要杀的这个人很好奇了。
“一个恶霸。”陈子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居然有种脸红地感觉。
这就好像一条恶狼，拉住了一条老虎，然后结伴同行打猎，当到达目的地时，老虎问它猎物是的时候，恶狼居然回答，其实我们的猎物是一只蚂蚱……
更何况，陈子龙在此前，居然还在沈府借了一把承影剑，这把剑的名头之大，都不不用出鞘，就可以吓死人了。
如果那恶霸知道陈子龙大张旗鼓地用承影剑杀他，或者他会感觉又惊又喜吧。
“公子素来喜欢锄恶惩奸。”女子大概还不明白这恶霸弱小到程度。
陈子龙将马儿栓在镇口，硬着头皮走进了余杭镇，随便打听了一下，拿出榜文找人识别，因为这恶霸长的如此有特色，很快就有人指认这恶霸就是街尾地王小虎。
那人甚至兴奋地问陈子龙是不是官差来抓这个恶霸的，大有此人不死，余杭镇不得太平的味道。
陈子龙更放心了，果然是个死有余辜的恶霸，这种人留在世上，除了污染他人眼球，还有害健康。
来到街尾，女子摔先跃进了王小虎所住的院子，她很好奇……然后她瞬间又跳了出来，一脸的古怪。陈子龙知道她绝不是因人相貌而有如此反应，难不成这王小虎真有些古怪？
陈子龙问她，但她却憋红着小脸不肯说话，娇羞不已，这种小女儿的形态从如同仙子般的她的脸上露出来，让人心动不已，陈子龙不小心就看呆了，在她无限欢喜的娇嗔一瞥后，陈子龙才清醒过来，望着王小虎地房屋。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地典型的江南小居，白墙青瓦，些许石灰从墙壁上脱落下来，露出青砖地墙体，看得出来这王小虎也属于中等人家，不算富裕，却也有结余的那种。
只是人品太差了，已经闹得余杭镇民们怨声载道，在一个淳朴的镇子上，让人们觉得阎王犯错没有早点把他带走，这样的人。已经没有活在世界上地意义了。
陈子龙推开院门，只见里边正门大打开，陈子龙迈了进去，只见王小虎正和一女子卧在床上干那事情，女子光着下身，上身只着肚兜，口中吞吐。王小虎一张臭脸上满是舒服之意。陈子龙也不在意，走上前去。赤霄剑光划过，王小虎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陈子龙之所以不愿意和他废话，稍稍让他死的明白点，只是因为王小虎居然让她看到了这种事情，亵渎仙子，是很多男人想做的事情，却也是不愿意让别的男人做的事情。无法忍受。
那女子兀自口中含着那活儿，惊骇地看着陈子龙，等她认识到自己服务地男子已经掉了脑袋以后，惶恐地退避到角落：“不关我事……我只是白头村的钱寡妇……”
寡妇……饥不择食，难怪连王小虎这样地货色也要。
陈子龙懒得理他，将王小虎的脑袋用布包了起来，跃出门外，拉着女子。“走！”
一路之上，女子那艳若桃李又不沾半点俗世气息的脸颊上总是沾满了红晕，她何曾接触过这种事情，她一直以为男女间心意想通，相依相偎，便是全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即便是现在陈子龙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的手，都让她不住地面红心跳，娇羞不已。
她甚至在想，原来男女间是要做这种事情的，不知道给公子这么做，他会高兴吗？
应该不会吧，否则他也不会杀了这王小虎……可是公子杀他并不是为了那女人给他做这种事情啊……
她地心嘭嘭跳着，又为自己这种想法而羞愧。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可以想这种事情？
出了余杭镇，马儿舔着脚下的青草。转过头来，在陈子龙的手掌上磨蹭了几下，这马倒也通灵性，这就认识主人了。
陈子龙刚跃上马，女子便跟着跳了上来，坐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以她的功力，原本要比马要快许多。只是自己骑马，却让一女子跟着在后边跑，不管这女子的功力如何惊世骇俗，多少有些不妥当。于是陈子龙便不反对，默许了她的行动。
只是她是抱地如此之紧，让陈子龙的后背感受着一对翘挺的温柔事物挤压着，顿时让他有些忍不住的欲望。
随着马儿的颠簸，甚至是一上一下地在磨蹭着，女子感觉到胸前的异样，似乎身体地那两点在渐渐硬起来，她有些疑惑，又有些觉得舒服，这大概就是和公子在一起的感觉吧，想着她舒服地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呻吟……
只是一点点，却让陈子龙心中伸起了一股燥热，当仙女偶尔露出诱惑时，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抗拒的？他只好运起内功，强自压抑，只是越压抑，这种感觉却越明显，甚至让他几次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身后的女子是如何的诱人。
可是他没有去看，因为他知道，她再如何诱人，也不能让自己吃了。她就是天上那蟠桃园里红红白白勾人流涎的蟠桃，王母娘娘吃的，要是孙悟空吃了，就犯了天条。
因为一路上都是在天人交战，所以陈子龙感觉回来的路程特别远，星夜赶路之后，第二天一大早，终于赶回了扬州城。
下马之后，虽然天气依然很凉，但陈子龙的后背却湿了一大块，看那女子，也是一脸桃红，水汪汪的眼睛中竟然有着妖艳地春意，让人心神一荡，但片刻之后女子便拿出一块面纱罩住了她地绝色容颜。
以她的姿色，如果随意行走在城市之中，不只给她，也会给路上行人带来太多麻烦。绕是如此，她那脱尘地气质依然引来了无数人的注视，除了陈子龙，大多数的人都自惭形秽和她保持着距离，生怕玷污了这个在凡间行走的仙子。
陈子龙并没有那种携美同行的得意，反而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来到扬州知府衙门，江别鹤正带着一帮子衙役在早练，看到陈子龙。众衙役都有些怒气和畏惧，江别鹤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知陈兄昨日突然去了何处？”
陈子龙将手中的包袱往地上一丢，王小虎地脑袋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可是他却发现众衙役并没有去看那脑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
早知道会这样，陈子龙右手一挥，光华夺目的赤霄闪过一道剑光。顿时惊醒了众人。养尊处优的衙役们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掉在地上，都小小地吃了一惊。
“这……这是谁？”江别鹤老脸一红。想着盯着人家女子看，自己这把年级了，有些为老不尊的味道。只好转移下注意力，咳嗽了一声，提起了那脑袋。
“就是那总督府的刺客。”
江别鹤随手掏出一块手巾出来擦掉了人头上地血迹，赫然发现，这就是那通缉榜单上的刺客！
江别鹤大喜。顾不得夸赞陈子龙办事效率之高，兴冲冲地跑到后院去报喜了。
陈子龙也不多停留，转头就往总督府去报告。
对于这一切，女子没有多问一句，在她看来这些凡俗地事情本就有些无聊，只是公子在办事，却一定有他的深意，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总督府的戒严半点也没有放松。不过因为陈子龙有总督府的印信，便轻松地走了进去，在门口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些排着队来给纳兰绅坤请安的官员们，陈子龙冷笑一声，赫然见到了一个熟人，只是这个熟人却似乎并不认识他。和他的目光一接触，便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果然，江南士子地风骨早已经被打压的彻底毁掉了，只见着自己是总督府的人，便如此讨好，一肚子诗书难道读到狗身上了。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女子也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她曾经见过这个人。
钱谦益，柳如是从良的男人。女子杀了柳如是之时，她曾经见过钱谦益痛哭流涕。只是她并未觉得钱谦益所谓的神情。只是无比的厌恶，这个老男人。居然也染指了公子曾经地女人，当真好笑。
或者只是柳如是没有眼光罢了，大多数人在女子的眼中，要么愚笨，要么庸俗，要么不堪……当她的眼里只有陈子龙时，这天下之人，早就不入她的眼了。
听说陈子龙回来了，纳兰绅坤赶紧接近，陈子龙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拱手道：“大人，不负众望，那贼子已经被我杀了。“
纳兰绅坤大喜，跌倒在座位上，“这两日我寝食难安啊，听着你这么一说，今天晚上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可问出口供来？”
陈子龙为难地道：“这贼子手硬，我差点被他伤了，虽然我有杀他之力，却没有擒他之能。”
纳兰绅坤微微失望，但总算是去了心头一根刺，也不多想，“如此也好……总之如果没有你，扬州衙门那帮废物只怕永远也抓不到。”
“我已经把人头交给衙门，大概不久扬州知府衙门就会派人过来送信了。”
“只是不知道你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寻着此人的？”纳兰绅坤有些纳闷地道，他倒不会怀疑女儿居然勾结了外人，他纯粹就是觉得陈子龙办事的效率快地让人无法理解。
猛然间，纳兰绅坤看到了陈子龙背上的那把剑，自幼爱好收藏兵器的他，自然知道这把剑就是名震天下的赤霄剑，而那个蒙面神秘女子背着的，赫然就是承影！
天下名剑，有其二出现在了总督府，纳兰绅坤神情激动，直勾勾地盯着赤霄和承影，甚至忘记了刚才向陈子龙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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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写的很好啊，比以前好多了，多好的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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