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摔门而出

　　丁人凤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了一下丁二狗，说，我还是想把钱投到地里。hp://772e6f742e6f%6

　　丁二狗一听这话，不由得一阵郁闷，说，说来说去，你还想种地？

　　丁人凤说，也可以说是种地，我既然回来了，就是要在猩猩湾干出一个样子来，人活脸，树活皮，我虽然回来了，可也不能让猩猩湾的人小瞧我。

　　丁人凤吞吞吐吐半天，这句话却说得斩钉截铁，丁二狗不由得感到心里一震，丁人凤的这句话，确实触动了他。

　　说实话，赵玉环这么多年在猩猩湾像男人一样拼命，不就为了让猩猩湾的人不小瞧自己吗？赵玉环天天骂丁人凤，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丁二狗自己，也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上次在王大头家里受那么大的刺激，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丁二狗忽然很理解丁人凤了，这个爹以前是个模模糊糊抽象的爹，现在却是这么具体，这么有血有肉，他确实也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丁人凤在城里待了半辈子，现在大家都想做城里人，他却灰头土脸地回猩猩湾，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当然，他也可以为了面子赖在城里找个临时工干，所以丁二狗很理解，他要做出这个决定得多难啊。

　　说实话，真正有尊严的人不多，有尊严，又知道怎么维护尊严的人，更不多了。丁二狗这时候忽然有点敬佩这个爹了，虽然他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猩猩湾，可不管是因为没本事还是命不好，他的那份尊严却依然藏在身体里，没有丢失。

　　显然，本来这笔钱，丁人凤已经想好了用处，可是赵玉环却吵吵闹闹，急着盖房子娶媳妇。在农村，给儿子娶媳妇，确实是做爹的责任，这确实让丁人凤十分为难，他也很怕丁二狗怨怪自己。

　　想到这里，丁二狗再也不指望从丁人凤那里再得到什么支持了，因为他不想让丁人凤在猩猩湾牺牲尊严。他想好了，以后父子两个就各干各的，谁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情。

　　丁二狗也十分坚决地说，爹，你别多想了，还有半辈子时间呢，干啥都来得及，你干啥，我都支持。

　　丁人凤听了丁二狗的这句话，把头低了下去，又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着了。丁二狗说，爸，你也给我一根烟吧。

　　丁人凤十分惊奇地看着丁二狗说，你也学会抽烟了？

　　丁二狗说，没烟瘾，就是现在想抽一根。

　　丁人凤显然没法拒绝已经成了男人的儿子，便摸出衣兜里的那包烟，和打火机一起放在了丁二狗面前。丁二狗抽出一根烟，坐在炕头上自己也点着，父子两个对着吸了起来。

　　丁二狗说，那你具体啥想法？

　　丁人凤说，我想过了，既然下决定种地，咱就种出个名堂来，种个几十亩几百亩，没有规模，赚不了大钱。

　　丁二狗不由得愣住了，这不着边际的话，也是从丁人凤嘴里说出来的？可是说起自己的计划，丁人凤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光亮。

　　丁二狗说，猩猩湾六七十户人家，也就那么点地，能产粮食的，人均也就一亩三分地，到哪儿去弄这么多地？

　　丁人凤说，河滩地是好地，我也知道地少，可是周围到处都是荒山啊，那么多荒山闲地，还愁没地种？

　　丁二狗说，那荒山野地，猩猩湾也就是过去没饭吃的时候才有人种吧，现在多少人都把那地扔了，谁还种那种地？那种地就是白费力气，能种出个啥来？你还要把钱投到那地方？

　　丁人凤说，我也没想过种粮食，我想种树。

　　丁二狗父子在屋子里说话，没想到赵玉环早在屋子外面的墙根下站了很久了，听到这里，她估计实在忍不住了，推门走了进来，让两人吃惊不小。

　　赵玉环说，你听听，下午就为这事儿跟我吵吵，晚上又给儿子来灌汤。丁人凤，你啥时候能不败家？这下倒好了父子两个败到一块去了，你们把这笔钱糟蹋了，我也不活了。

　　丁二狗说，怎么就败家了，还败到一块去了？我又没想着一块种地，再说了，这事儿你能不能好好想想，有没有道理。

　　赵玉环说，有啥道理？山上那么多树，都让人偷着砍光了，也没见谁家发了，那树值啥钱？你回来也就回来了，就好好种你的地，你要是觉得自己力气壮，嫌地少，村里还有地，咱就找王大头多承包点，这我也能理解，你偏要跑到荒山上种树，你是疯了还是脑子让驴踢了？

　　一听赵玉环又提到王大头，丁二狗一下子冒出火了，难道在猩猩湾，每个人的死活都得王大头说了算？你刚在人家那里受了白眼才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忘了？

　　丁二狗实在忍不住了，说，我爹刚回来，你能不能不这样？那钱一时三刻就飞了？再说了这荒山种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可以慢慢商量嘛，你也听一听我爸到底是啥计划，行不行？

　　赵玉环说，我还听啥啊，你们两个背着我，不是把啥都商量了吗？

　　丁二狗说，你要是这样，我跟你们谁也不说了，你们爱咋样咋样，省的我在中间当受气筒，不过我要说明了，我不赞成盖房子，搞这种人前显摆人后难受的事儿干啥，还有，反正我这几年不去媳妇，你们少管这事儿。

　　说完，丁二狗就下炕穿着鞋子出门了。赵玉环在背后嚷道，大半夜的你死哪儿去？

　　丁二狗头也不回地说，你管我去哪儿？我睡野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