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惊蛰

　　惊蛰那天下了场春雨，雨不大，却见效，将空气中的污浊和沙尘冲洗而空，似乎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品书网（..）

　　第二天正好是三八节，天气返晴，阳光很好，气温也逐渐回升，终于又回到了让人心旷神怡的暖春。这一天大多数单位都给女职工放了假，林兰所在的车间自然也不例外，不仅发了节日补贴，李大主任还亲自带领车间所有的女职工去四龙口的疗养院去旅游。

　　疗养院在黄河边上，虽然草木还没有完全发芽，不过这里的亭台水榭还是让人产生了一丝世外桃源的错觉。到底是节日，大家的心情都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常，就连郁郁寡欢的林兰也被感染了，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像是回到了婚前的岁月。

　　李大勇今天特意收拾一新，西装革履，胡子刮得十分干净，都有几分铁青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有意无意的，李大勇总爱跟林兰呆在一起，话不多，但深情款款，举止动作也绅士了许多。几个人来疯的老娘们忘乎所以地跟李大勇调侃了几句，平日飞扬跋扈的李主任只是很绅士地笑笑，不恼不怒，让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老娘们十分惊奇。很快，有人看出了其中端倪，开始把枪口转向了林兰和李大勇。

　　“李主任，春情萌动啊。没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吧。”这婆娘说完还不忘向林兰眨眨眼，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林兰是过来人，怎么会听不懂话里的意思，顿时臊红了脸，快步向别处走去。

　　说话的婆娘向李大勇身边蹭了蹭，眼睛盯着林兰妙娜的背影撇撇嘴巴，神秘地说：“其实不错的，虽然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可你瞧那身段保持得多好，说不定在床上还很带劲哪。”

　　李大勇被戳穿了心事，有些恼怒地教训道：“说什么哪，怎么这老娘们说话都不害臊的。”

　　那婆娘嗔怒说：“，你在我面前还装逼。都是老梆子了，啥不知道，啥不明白？看上了就看上了，姐姐我帮你牵线。”

　　李大勇想了想，话粗理不粗，都他妈是离过婚的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一张老脸么，有什么拉不下来的。他狐疑地看看女人，纳闷地问：“你有办法？”

　　这婆娘脸上流露出笑意，压低声音献媚说：“没问题，晚上我们来安排，你看我们眼色。不过你可要说清楚，成了的话你怎么谢我们？”女人贪婪地看着李大勇，伸手在他屁股上淫荡地捏了一把。

　　李大勇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表现出一副根深叶茂的神情，深思熟虑地说：“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几个婆娘得了许诺，顿时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地簇拥着李大勇朝黄河边一路浪去。

　　晚饭安排的是驴肉，四龙口这地方没别的特色，就是驴肉出名。一群女人唧唧喳喳的，显得很兴奋。李大勇夹杂在一群女人当中，红光满面，很有一种万绿从中一点红的样子。

　　李大勇提议喝啤酒，可马上遭到这群疯狂的女人的否决，她们吵吵着一定喝二锅头，并扬言不醉不归，谁都不能提前退场。林兰皱皱眉，她不善饮，逢酒必醉，近来心情抑郁，喝多了指不定出什么丑。可这些平时就泼辣的老娘们像是发了疯，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自己一个人跟这么多人唱反调，惹急了这群悍妇指不定她们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没有什么事她们干不出来。去年她们跟一个从技校新分来的小伙子开玩笑，闹得很过分，几个人在车间门口就把小伙子扒了个精光，她们一群人还盯着小伙子的下半身津津有味地品头论足。小伙子刚从学校出来，脸皮儿薄，深感颜面扫地，过了几天就辞职了。林兰正犹豫着，她们已经吆五喝六地开喝了。林兰迫不得已，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酒液像一股电流，沿着舌根灌进肠胃里，一进肚腹变成了一根燃烧的火把，顿时烫得她皮开肉绽。这酒太烈了，像是喝毒药。然而紧接着，那边已经划上拳，一个个轮着打通关。

　　那婆娘向李大勇挤挤眼，示意李大勇看看满脸通红的林兰，并把一只放着火腿状东西的盘子放到李大勇面前。李大勇低头看看面前的盘子，一脸的疑惑。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很诡秘地说：“这可是好东西，便宜你啦，这都是娘们，这根驴鞭全归你啦。”

　　李大勇嘿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扭头向林兰看去。已经轮到林兰打通关了，她酒量本身就不行，拳划得又不够精，总是输，喝得已经目光迷离了。轮到林兰过李大勇这一关，林兰还是输，这么好的机会那些老娘们岂能放过？她们让两人喝交杯酒，点过桥烟。林兰喝了酒也变得泼辣豪放起来，十分爽快地一一照做了。

　　接下来林兰还是输，李大勇有心给林兰代几杯酒，却被老娘们奚落了几句，臊眉搭眼地坐在那里。很快，林兰就不胜酒力了。那几个老娘们趁机让李大勇坐在林兰身边照顾她，并用怜香惜玉等词语盛赞了李大勇一番。李大勇被夸得心花怒放，林兰喝了酒脑子反应比较迟钝，也跟着众人傻乎乎地笑着。“喝，”林兰大声说：“谁他妈不喝就搞死谁。”

　　然而笑着笑着就不对劲了，林兰蓦地想起了许多伤心事，那些她一直努力遗忘的往事在这个时刻又回来了，在脑子里盘亘着，像是阴魂一样缭绕着。林兰泪眼婆娑了。没来由的，她想痛哭一场，可又哭不出来，只是觉得胸口烦闷，那些缠绕的憋屈如同一团纤絮般堵在那里。林兰真想狠狠地呕吐一次，把那些东西从胸腔里驱逐出去。正是这个时候，有人提议一起去唱歌。林兰猛地举起手，大声响应，胯骨一使劲试图站起来。酒确实大了，身体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去了，林兰又一屁股跌坐下去。

　　女人们使使眼色，李大勇心知肚明，一把搀住了林兰。林兰说：“我要唱歌！我要唱歌给你们听啊。”李大勇胳膊一使劲，扶起林兰，大声说：“走，我们去唱歌。我们唱哥哥坐床头，小妹妹把泪流。”林兰的舌头在口腔里打着转，咕哝道：“我要唱歌。”

　　李大勇几乎是抱着林兰上了三楼k，林兰完全变成了一滩稀泥，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如烟的长发垂落着，嘴里却不消停，嘟嘟囔囔地唱着歌。

　　那些女人握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玩得很疯狂。不知是谁掐灭了灯，放起了迪斯科，女人们全部离开座位站成一圈跳舞。光线一下子暗了，只有电视机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女人们十分投入地跳着舞。李大勇看准时机，对准林兰湿湿的嘴唇吻了下去，伸出舌头寻找着另一根舌头。

　　林兰感觉到一只嘴唇压在了自己嘴唇上，带着男人那种温热的气息，还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体上摸索着，动作是那么轻柔，轻柔到了令人感动的程度。恍惚间，她以为是王建国，而时光又倒退回五年前自己和王建国恋爱时的时光。那个时候王建国还是非常温柔体贴的，能说会道，有一张蜜糖般的巧嘴。那真是一段幸福时光啊，他们一有机会也像现在这样缠绵缱绻，说不尽的情话，享用不尽的柔情。林兰张开嘴，伸出舌头，贪婪地吸吮着，一副绵绵无期的神态。

　　然而那只手逐渐焦躁起来，向着自己最隐秘的地方侵袭而来。对了，我跟王建国已经离婚了，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林兰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用劲全力把挤压着自己的身体一把推开，顺手一个巴掌落在李大勇脸上。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是王建国，而是李主任，林兰吓了一跳，惊慌地问：“为什么是你？”

　　李大勇被问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是我？那应该是谁？李大勇脑子有些迷糊，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越发鲜明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女人都悄悄溜走了，在隔壁房间又开了间房，继续她们未完成的狂欢。

　　林兰却不说话，满脸忧伤地看着李大勇，眼角的泪水就沁了出来，全是二锅头。

　　李大勇被林兰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越发不知所措来，他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误会，这都是误会。”

　　林兰的神情却更伤心了，说：“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心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