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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b>(提示:已启查用缓存技术,最新章节可能会延时显示,登录书架即可实时查看。) 235 番外:青鸾篇(六)

与权谋 故宅骑士 10393 2022-05-05 01:33

  冯岚在薄津浩的帮助下再次进京。这次她没有找冯承辉,没有找章年卿。径直进宫,找上承治帝。

  承治帝坐在圣乾殿上,眯目觑着殿下的妇人。“你再说一遍。”语气平静。

  冯岚以妇人之姿,跪在地上,近乎倨傲的问,“敢问皇上,这天下是做主的人做主,还是任用做主的人做主?”

  “大胆!”承治帝霍然睁眸,死死看着殿下老妪,老妪脸上皱纹密布,一脸真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妇是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人。嘴里无半句假话。”

  承治帝低声重复,“这天下是做主的人做主,还是任用做主的人做主。问的好。”拾阶走下,停在冯岚面前问,“你大费周章来见朕,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冯岚镇定道:“民妇只是想确认,这天下是不是当今圣上的天下。”恭恭敬敬叩首,“如不然,后面的话民妇不敢妄言。”

  “不敢,朕看你倒是什么都敢。”承治帝冷笑,又问她:“少和朕卖关子,朕可没耐心听你胡言乱语。来人,拉下去。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拖来见朕。”

  “皇上且慢。”冯岚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侍卫,道:“这样民妇就放心了。”

  “二十年前,汀安的一所小屋子,曾发生一起绑架案。屋内所居住的两个女人,一个孩子,一齐被人带到山东山海湖某处洞穴囚禁...据闻,当年承前启后的新科状元,正是当年出使山东的监考官。”

  冯岚微微一笑,“章年卿的船从京城渡口离开,途径汀安,中途还在快靠近山东的地方停下。后去山东赴任,期间不堪济南府考生困扰,前去山海湖躲清静。”

  ......

  承治帝从圣乾殿出来时,脚步是踉跄的。破天荒头一次,没有回凤仪宫。

  青鸾感到很奇怪,让人去打听怎么回事。倒不是她惦记着谢睿,只是觉得太反常,以前谢睿为了装帝后情深,和她吵架都要和她一起用膳就寝。

  宫女很快回来,说皇上今天在圣乾殿见了位重要的人,刘次辅亲自引荐的。旁的,再没有打听到了。只听说,皇上又接连下令让禁卫军去宫外接什么人,说是要立刻接见。

  青鸾心一沉,正犹豫要不要给章年卿递个消息。

  宫外,章府。

  冯俏踮着脚给章年卿穿好披风,蹙眉道:“有什么了不得差事,要你连夜去办。”

  章年卿弯腰逗逗儿子眉眼,马靴当当,吵的平平安安哇哇大哭起来。见状,冯俏担忧道:“你平日不怎么骑马,连夜骑马会不...”

  “无碍,我不走远。”章年卿笑道,温柔抚摸妻子侧颊,“晚上早些睡。”

  冯俏还想叮嘱些什么,章年卿已经带人走了。

  京城渡口,俞七滑着扁舟来接赵鹤,两人驾着一叶扁舟,飞快的划入满江雾色。直奔汀安而去。

  俞七带漕帮的兄弟,举着火把,来到薄家。赵鹤穿着夜行衣,悄悄潜在夜色中,跟着禁卫军的步伐,亦步亦趋。

  俞七将一只火把扔到薄家大门上,操着江湖黑话道:“薄老龟,今天就把咱们哥俩的事盘盘清楚。”一点不怕左邻右舍发觉。甚至有邻居偷偷打开门,探头探脑的张望,都被俞七的人装凶狠给骂回去了。

  禁卫军接连去了几家,章年卿当年马车落脚附近的几户人家。一番盘问之后,带走了几个人。赵鹤趁着夜色不察,一针封喉。

  “谁!”禁卫军察觉时为时已晚,一摸脖子,几人都没了心跳。

  薄家,也是一场血案。

  俞七对着薄津浩便是一刀,冷笑道:“这是汪霭让我送你的一刀。谢谢老天爷今天来的是我吧,汪霭公务在身,不得随意离开。否则,呵。”冷哼一声,刀光冷意。

  薄津浩捂着脸倒下去,俞七两指捋出他舌头,并指夹住。“兄弟,亏你也是混江面的。哥哥今天教你个理,帐不是这么算的。我们习武之人,不伤小孩,不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章天德当年不及弱冠之龄,又是一介文人,靠笔杆子吃饭。汪霭为主报仇,天经地义。这个道理,你在哪都讲不通。南家世代为盟主,这二十年来,你没少给南盟主写信,南盟主自始至终不搭理你,你还不明白吗。”

  薄津浩啐道:“我呸!那是他娶了个官家小姐,抱章家大腿。不敢为之!”

  “呵。”俞七不再说话,两指蕴力,揪断薄津浩的舌头,才慢慢悠悠的抽出大刀。手心唾口唾沫,搓搓手,举刀将人头砍下。

  大梦京。

  章年卿穿着冯俏为他亲手系的披风,对面坐着刘俞仁。刘俞仁诚恳道:“章大人,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插手许淮的事了。你会后悔的。”

  章年卿微微一笑,望了望月色,估摸着俞七和汪霭那边快完事了。饮尽最后一口茶道:“刘大人不如也听我一句劝。齐地和谈使的位置,许淮不要了。你高抬贵手,留他一条命,我送你去齐地。”

  顿,“再怎么说,这孩子跟了我二十年。我于心不忍。”

  刘俞仁自嘲一笑,“章年卿你不懂,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杀人。”目光一聚,忽泛冷光,“你还不明白吗,想让许淮死的不是我。”

  “哦。你是说,皇上想杀许淮。”章年卿故意装傻道。

  “杀许淮...”刘俞仁撇开眼,落到弹琵琶的琵琶女身上,琵琶女十指芊芊,秀美修长。他轻轻叹气,“皇上只是希望章家不要那么...强势。”措辞委婉。

  “这话有意思。”章年卿笑道:“皇上若想让我服个软,他是君我是臣,我还会说个不字不成,绕这么大弯子。许淮也是他的臣子,不怕寒了臣子的心。”

  刘俞仁敲着桌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面的话。他先问了章年卿一个问题,“章夫人时常进宫...章大人和皇后聊过吗。”

  青鸾?章年卿诧异片刻,想起俏俏给他说的。皇上不愿让青鸾受孕,服用避子药的事。章年卿换了个坐姿,把着酒杯道:“刘大人不妨直言。”

  刘俞仁想起刘俞仁入狱那晚,章年卿带他去刑部的场景,沉吟道:“我知道皇上继位前给陶家留了道圣旨。章大人见过皇上幼时的模样吗...和现在很不一样。”

  章年卿心一沉,“你是说当年皇上的大头病治好了,但是有后遗症。”

  “我什么都没说。”刘俞仁笑道。

  汀安,赵鹤将身中银针的‘尸体’和家人,一起交给周流山来的人,秘密带走。

  俞七蹲在薄家的井边洗刀,直到赵鹤来找,才悠悠起身。瞥赵鹤一眼,“那些人送走了,迟早是后患。”

  赵鹤沉默片刻,“周流山很安全。”章年卿不让他伤害无辜百姓。

  俞七不予置否,将刀扔给漕帮的兄弟。“你回去复命吧,章大人家有两个幼子,我煞气大,怕惊着孩子,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赵鹤点头,送俞七离开后,自己回京复命。

  赵鹤回到京城,天已经朦胧胧微亮。在章府门口,正好撞见刚从大梦京回来的章年卿。章年卿回来换官服上朝,问赵鹤,“事办妥了?”

  “恩,办妥了。”赵鹤微微一笑,递给章年卿一个放心的眼神。

  章年卿望着天边的曙光,松口气道:“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回内院的时候,冯俏搂着孩子还睡着。生下双胞胎后,冯俏身子虚了很多,变的贪睡起来。章年卿闻着身上酒气不算重,摸摸冯俏手心,俯身亲口她额头,起身离开。

  冯俏一无所觉,睡的香甜。平平安安躺在母亲身边,闻着母亲的香味,也睡的十分乖巧。章年卿粗粝的手指,摸着儿子稚嫩的脸颊,内心柔软不已。

  章年卿手上笔茧厚重,用老剪刀挫都不觉得痛。他小心的收起坚硬的厚茧,看着床上熟睡的母子三人,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温柔笑了笑,夹着官帽出门。

  章年卿在禁卫军有眼线,冯岚一进宫章年卿这边就收到消息。自许淮出事一来,章年卿就怕汀安那点事,被人顺藤摸瓜牵出来。一直防备着,冯岚那边一动,章年卿立即反应接招。

  铺垫章年卿二十年前就做好,如今不过是要跟着收拾残局。当年瞒过了王国舅。如今未必瞒不过谢睿。

  承治帝辗转反侧一夜,心绪难平。

  第二日在圣乾殿见到章年卿时,脑海中不自觉回荡起冯岚的话,“当年的事说远也远,说近,当年的人事都在。陛下若不信,去查查汀安乌蓬帮汪霭是何人,当年宫变,章年卿又把女儿交在何处。皇上一查便知。”

  冯岚老态慈祥,句句诚恳:“民妇不敢有半分隐瞒。”

  谢睿派人去汀安调查,禁卫军一夜未归。清早归来时,说意外遭到江湖人仇杀,他们没敢插手,错失犯人。谢睿恼怒至极,心里的三分真已然变成七分。

  好巧不巧,翰林院编新史,请示皇上。先帝开泰帝是要顺着这一脉编下去,还是辟个旁支,标注一下。——说到底,还是为了讨谢睿欢心,试探谢睿心意。

  承治帝翻了两页新史,看到和景帝传位旧史下,标注的翰林院撰修章年卿八字时。忽的怒火烧心,当着朝臣的面,把《新魏史》摔在地上,怒骂狗屁不通,令章年卿带人重新修撰。

  “皇上,这是章首辅编纂的…”太监小声提醒道。

  承治帝恍若未闻,拂袖坐下。翰林院上下兢兢战战,一个个胆怯的看着章年卿。

  章年卿平静的捡起书册,应道:“是。”

  下朝后,文武百官散去。承治帝坐在圣乾殿,怔怔发呆。痛苦的闭上眼,幼时在汀安小院子里成长的一幕幕展开,直到平静被打破,他们母子被绑架,被王国舅接回家。

  接着,滚滚而来的是皇位争夺,恢复皇子身份短时间的卑微,他在六部观政时受到的屈辱。一个接一个在谢睿脑中炸开。

  承治帝孤独的坐在龙椅上,他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权力却不在他的手上,处处受钳制,却又无权质疑。在帝王这条路上,他缺失太多帝王之道的教导。

  有时候,谢睿真的不知道他夺这个皇位的意义在哪。

  好像,只是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其实谢睿心里明白,除了正宫嫡子这个身份,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合适当皇上。治理天下不是他的强项。

  谢睿能做的事,只有统筹天下的能人,平衡他们的关系,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战战兢兢治理好这个国家。他知道他不擅长,所以他让擅长的人去做。在专业领域里,拎出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谢睿是大魏血统最正的皇子,同时也是真真正正从根基上长上来的平民皇子。谢睿痛恨自己的无可奈何,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不能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最终落成两不像。

  既不像个平民,也不像个皇子。

  午夜梦回,谢睿时常会梦到这一切没发生,只是一场虚无的泡影。他还是汀安那个顽皮的男孩子,王国舅还活着,嵇叔叔会经常来探望他。

  谢睿真的怀念,那个狭窄的住所,和那些简单又快乐的日子。

  门外传来一阵躁动,章青鸾在门外求见。承治帝对着宫门外喊道:“让皇后进来。”

  章青鸾进门,见谢睿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看见章青鸾,冷冷一瞥,挪开目光问道:“皇后有什么要事见朕。”

  青鸾垂首道:“来替三哥求情的。听闻三哥今天惹你生气了,想来劝劝你...”

  “劝朕。”承治帝问:“劝朕什么,劝朕听话吗?”嘲讽道:“是朕的皇位是你们陶家给的,章家给的。朕怎么敢不听话,又怎么敢训斥章家的翘楚章年卿。”

  章青鸾恼羞成怒:“谢睿!”意识到什么,及时收口,别脸道:“皇上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章大人当年入翰林时,还是少年,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够了!”承治帝目中喷火,一步步逼紧章青鸾,“别再给我提章年卿了,我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三个字。”

  章青鸾愕然道:“谢睿...”

  承治帝暴走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皇位是从章陶两家的指缝里漏下来的。我应该把你们捧起来,把你们供起来,怎么敢在你们面前耍皇帝威风。”

  青鸾察觉谢睿的情绪不对劲,顺着他的情绪安抚,“谢睿,谢睿。你听我说,你是皇上,大魏的皇上。”青鸾抱住他,想让谢睿冷静一些。

  承治帝一把扯开章青鸾,癫狂道:“别惺惺作态了。你们章家人都是一路货色。怎么,章家自己没称帝很可惜,现在后悔了?”

  章青鸾听不下去了,“谢睿你发什么疯!”

  “我不该生气吗?当年是你三哥把我从汀安那个天堂逼出来,后来又把我扔下不管我,好人坏人他一个人做尽。”说出当年真相,承治帝冷笑道:“呵,贼喊捉贼。也只有章年卿能干得出来。原以为他不过是趋利避害,哪想到他是做贼心虚!”

  谢睿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想当这个狗屁皇帝,当你章陶两家的提线木偶。章青鸾,你以为我一步步走道今天是谁逼的?是你三哥!他不是君子吗?他不是文人吗?一诺千金,他可曾做到?”

  青鸾被谢睿晃的头脑发晕,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感到谢睿肢体言语间的恨意。青鸾气愤,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直言道:“如果你打算和我三哥撕破脸。也不用和我装什么帝后和睦了。”

  承治帝轻轻一笑,“你以为朕还需要吗。”

  青鸾胸口闷痛,垂下眼,不敢让谢睿看出异样。

  承治帝拨着章青鸾鬓角头发,温柔道:“青鸾你乖,我知道这一切和你无关。是我算计了你三哥。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没有章家做后盾,你依然是我的皇后。”

  青鸾心绞在一起,自嘲道:“只是章家吗。”

  谢睿没有回答,抱她在圣乾殿的龙榻上睡下,自己又去见冯岚。

  章青鸾拉住承治帝袖子,“皇上,您不能只听冯岚的一面之词。你不能因为她说了你一直怀疑的话,就这么给我三哥定罪。”

  青鸾眼泪下来,“冯家很早就和冯岚断亲,还被从族中除名。想来这个人品德不善,这样的人,您能相信吗。”

  承治帝拨开她的手道:“空口无凭,朕会找到证据。当年究竟是不是章年卿绑架了我们母子,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章青鸾闭眼道:“二十年过去了,你现在查到真相又如何。”

  承治帝身子微僵,转而恢复平静,淡淡道:“如何?自然是让他更听话些。让我用着更顺手些。”

  章青鸾摇头,流泪道:“谢睿,你总说是三哥逼你走出汀安的天堂,又假惺惺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深渊。可是谢睿,那你现在所有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这世上没有谁的路是错的。你以为当年三哥不逼你,你外公会放过你。世人会放过你,那些文武大臣,你代侄继位的二叔会放过你!”

  承治帝放开章青鸾,后退一步到道:“青鸾,我不欠你三哥的,也不欠章家的。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靠天靠地,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章青鸾感到一阵无力,绝望道:“谢睿,你生来就是皇子,这不是我们选的。只是,只是恰好在那个时机碰见你的是三哥而已。”

  承治帝却不这么认为,冷静道:“青鸾,当年你还小。对与错不是三言两语能分清的。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青鸾绝望不已,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却不知道为什么,谢睿迟迟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逼问冯岚,冯岚供出薄津浩。谢睿赶紧追查薄津浩,才发现薄津浩已经在半月前死于仇杀。线索越是断的干净,承治帝越发肯定当年的是章年卿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二十年过去了,物证基本消失殆尽。人证死于非命,加上章年卿当年就防着事情败露,圆了个弥天大谎。如今,一切败露。

  真相却藏在当年的真真假假里,让人无法辨别。

  转眼数月过去了,许淮的案件审理终于进入尾声。

  大理寺联合刑部审理阿芙蓉案后,许淮被停职入狱,秋后问斩,其长子长孙也未能幸免。女眷流放一千四百里,终身不得回京,不得归山东祖籍。

  承治三年,春,许淮遗腹子在流放路上出生。周韶为其取名许吉,盼他一声平安吉祥。章年卿偷偷派人换走许吉,并用一个死胎掩人耳目。

  周韶知道是章年卿的人,孩子被带走时,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句,“求章大人,不要让他认祖归宗,这是我周韶的儿子。冯岚想都别想!”

  章年卿答应了,同冯俏商量后。将孩子偷偷留下,养在府上。对外声称是妾生子,故而从怀孕到产子都没声张。孩子取名章霁煦,字怀吉。

  后来,冯岚不知在哪听到风声,许淮还有一个遗腹子。驻着拐杖找上章年卿,求章年卿让她见孩子一面。

  章年卿漠然道:“许淮同其长子长孙,于承治二年秋便被斩首。你若想见他,该去城隍庙拜拜。”

  冯岚崩溃不已,章年卿却只觉得厌恶。

  若不是冯岚横插一杠,许淮未必保不下来。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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