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静静的看着淑和,怎么,她送东西,还送出祸事来了
端和平日里是一颗白嫩的小包子,但板起脸来的时候,有模有样,只一会,看的淑和满脸不自在。
梗了脖子看她:“难道我说错了吗?”
端和在一旁坐下,说道:“你且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产生我拿珠花打发你的错觉。”
她有些生气。
还是韩青俞的时候,她上头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妹。成了宁端和之后,她不仅有了兄长,也有了弟弟,姐妹,虽然都是隔房的,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彼此都亲昵。
她觉得这是她的福气,能重活一次已是老天眷顾,却又给了她好的家人。所以她努力的做好,敬爱长辈,友爱姐妹。
姐妹几人,淑和不好相处,她是知道的。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有时候掐尖好强,她也只当是小孩子心性。但她今天这样,却让她觉得有些生气。
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原来就是这么个滋味。
“四姐姐想做出个大方的样子,怎么不做到底?留着这么一手算什么。还是说,咱们府里,只有三姐姐才算是你的姐妹,咱们都要靠边站。”淑和愤愤道。
“要想让人听懂,你就把话说清楚了。若是说不清楚,那你也不要说了!”端和冷冷道。
她立志要做一个乖巧的姑娘,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脾气。
她韩青俞是皇族子弟,她的母亲是明德皇帝亲封的昭阳公主,她是端木氏和韩氏的女儿,骨血里带着皇族与韩氏一族的骄傲。
她成了宁端和,知道今时非同往日,所以她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安安分分的在后宅里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
她蛰伏了羽翼,但收服不了她骨血里的骄傲。
当有人挑动了她情绪的时候,往日里的脾气,不知不觉间便显露了出来。
淑和被她的话气了个大红脸,她以前只觉得这个四姐姐不过是个病秧子,见天的在床上躺着。就算病好了,软萌萌的包子样,以为是个好打发的。没想到,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那好,是你让我说的。我只问你,都是一家子姐妹,凭什么那紫玲花的坠子,只有三姐姐有,我们姐妹却没有。那还不是说,你眼里只有三姐姐,没有我们吗?!”淑和又忆及前头她们两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却把她撇在一边的情景,眼睛都红了。
紫玲花坠子?端和一愣,视线往怡和身上转,猛地明白过来,差点要笑出声来。
怡和摸着胸前的玲花坠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怡和:“你,你以为这是四妹妹送我的?”
淑和抹着眼泪:“难道不是吗?”
怡和其实有时候瞧不上淑和,嫌弃她小心眼。这会闹出这一出,也是因为小心眼,想的多了。但姐妹三人,她最大,再加上端和这会坐在那里只望着亭子外头的湖水发呆的模样,知道她心里不爽快。只得自己过去,拉了淑和坐下来,慢慢的解释。
其实是真的碰巧了。
武宁侯惦记着给女儿再买一只小乌龟,所以前天衙门里的事情忙完了之后,他就去了一趟西市。回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同僚,便一起到了天香楼点了几个菜,畅怀叙饮。等到天色渐晚,和同僚辞别后,经过天工楼,正巧发现天工楼开业二十年欢乐大酬宾。他想到家里的妻子,进去选了一枚金桃花山茶纹双鸾簪给妻子当礼物,顺便,买一送二,又给两个闺女买了点。
而怡和收到的,便是这紫玲花坠子。用赤金打造而成,里头镶着一块红宝。怡和收了,欢天喜地放在了卧房的匣子里。今日俩人从老太太的松柏堂回来后进了她的房间,正巧看到了端和手上的镯子,瞧着像是一套工艺出来的,觉得有缘分极了。怡和想也没想,便取来挂在了自己的一个金项圈上,戴着凑趣。哪知到了淑和这里,变成了端和送她的了。
听怡和说完了,淑和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五妹妹你。”怡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淑和讪讪,抹不开面子,强硬着嘴道:“想来是我看错了,所以才一时冲动。”
怡和皱眉:“看错了也是有的,不过五妹妹,你是不是该给四妹妹道歉?”
淑和拿眼去看端和,看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半点眼风也不给她:“是我看错了,四姐姐别和我生气才是。”
端和看也不看她:“五妹妹看错没看错,我是不知道。不过五妹妹这性子是要改一改了,事情没搞清楚就大喊大叫,咱们姐妹不说什么。可若是到了外头,五妹妹也这么闹腾的吗?”
淑和脸刷的红了,有些挂不住:“不就是一个镯子,四姐姐用的着这么拿话讽刺我吗?!我自是比不过四姐姐,有一个有钱的姨母家,见天的往你这里搬东西。不过,四姐姐也说了,就是一个镯子,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要不,就送了妹妹我,可好?”
“五妹妹!”怡和提高了声量,“你别太过分!”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端和简直想打人了,怎么,她活该就是来当冤大头的:“不行!”
“既然四姐姐舍不得,也就别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来!”淑和气哼哼道。
“五妹妹,我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怡和眯着眼睛看她:“且不说你今天闹的这一出,我只问你,你就是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
“有你这么和妹妹说话的吗?!”淑和反唇相讥。
“你······”
端和拉住怡和的袖子,冲她摇摇头,觉得再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看也不看淑和,直接拉着怡和往亭子外头走。
岂知淑和淡淡的飘来一句:“不过是下等的商户出身,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见天的往府里来······”
端和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淑和:“宁淑和!!!”
这番话端和听得清楚,怡和自然也一字不差,不可置信的看淑和。
端和最先有了动作,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淑和的胳膊,死死的盯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什么?!”
拜这一年多的时间所赐,端和已经从当初的小病猫变成了一个肉肉的圆包子,手上自然有几分力气,淑和觉察到疼痛,尖叫起来:“再说一遍又怎么了,我还说错了,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还说!端和怒极,一把薅住淑和的头发,用力一扯!
“啊······”
尖锐的声音穿破长空,远远的隔着水在岸上等着的丫鬟婆子听见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楚亭子里情况,一个个的慌了手脚,往这边扑过来。
松柏堂大门紧闭,宁老太太端坐在炕上,手上数着一串碧玺串珠,闭目不语。案几上的一尊博山炉袅袅吐着烟气,氤氲了老太太的脸。
下首从左往右,分别是怡和,端和,和淑和。皆战战兢兢的跪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宁老太太睁开眼睛,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端和抖了抖耳朵,她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么长时间来,从来没见过老太太有如此沉重的面容,咽了咽口水,左右无声。悄悄的抬了头,正对上老太太看她的眼睛,吓得魂都飞了:“祖母,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
“我···我不该和五妹妹动手。”
“你是不该动手,你见过哪个世家小姐对姐妹动手的!你这样做,和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宁老太太怒道。
见祖母真的动怒了,端和眼泪哗哗的往下掉:“祖母,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好,您打我骂我都好,您别生气的啊。”
看到端和掉泪,宁老太太心底闪过一丝心疼,但也只是闪过,马上就硬下了心肠。她纵然疼爱端和,但也不能过分溺爱,否则就是害了她。
想到这里,她继续道:“端姐儿,我向来怜惜你身子不好,姐妹几个,总是高看你一头。但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教你的规矩,都教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去佛堂里跪一个时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端和被秦妈妈牵着出去,一步三回头的看宁老太太,眼泪哗啦啦的掉。秦妈妈也是看着端和长大的,安抚她道:“好姑娘,你也别怪老太太生你的气,实在是你今日,让老太太失望了!”
端和打着嗝道:“妈妈,我不怕跪的。可是,祖母生气了,她不会不理我吧?”
“不会不会,老太太不会不理姑娘的。”都说是心头肉了,哪里会说割舍就割舍的下。
端和被打发出去了,下一个就轮到了怡和,老太太语重心长道:“怡姐儿,我以前有没有告诉你,怎么做姐姐?”
怡和低下头:“告诉了。”友爱悌恭,相互帮助。
“那你今天做到了吗?”
“没有。”
“祖母也不罚你,你回去好好想想,祖母说过的话。”有些时候无声比咆哮来的更让人心沉重。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淑和,她紧紧的攥着裙角,垂着头,只闻自己浓重的呼吸声。
宁老太太看着她,开口:“淑姐儿。”
“在···在。”淑和哆哆嗦嗦的开口。
“我且问你,在这府上,是有谁委屈到你了吗?!”
“没···没有。”
“那你哪里来的那些子歪门子气性?!”老太太眉宇间愈发冷凝。
“祖母,祖母我错了。”心里的恐慌潮水一般袭来,淑和几乎跪不住。
“淑姐儿。”宁老太太长叹一声:“你错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该小心眼,不该和姐姐们生气,不该故意说坏话,不该做错了还不道歉······”
“还知道错在哪里尚算有救。你今日有四不该:一不该眼皮子浅。你是侯府里的闺女,锦衣玉食的长大,什么时候缺了你吃的穿的了,要做出这等子事来。二不该心生怨怼。姐妹相处,总有不如意的,有谁做错了,当面锣鼓的说出来,至少显得你心思纯正,暗地里生些怨怼,是小人才有的行径。”
宁老太太顿了顿,继续说道:“三不该不知感恩。我且问你,端姐儿得的东西,什么时候少了你一份?!别人给你,那是情分,不给你,那也是本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别人给你的当本分!四不该自以为是,高看自己一等。你是侯府的姑娘不假,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旁人就该被你踩在脚底下的?!我只问你,我说的这些,你觉得对是不是?”
淑和拼命的点头。
宁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淑姐儿,今日之事,我不会再追究。上头我说的,你好生的记住。侯府姑娘该有的模样,你且好好地学着。若是再犯,我定不会轻饶!”
“白露!”宁老太太扬声喊道。
“老太太。”原本守在外头的白露听了,忙开了门进来。
“你亲自送五姑娘回去,顺便,把二太太请来。就说,我有话要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