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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剪秋罗(一)

最难消受容郎恩 枕上貘 5241 2022-05-07 13:59

  16

  镇国公府正房,贾氏端坐在上首,看着匍匐在她脚下,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闭上了眼睛。

  “夫人,您要我们娘仨做主啊!这些年来,我在府里谨小慎微,万事不敢做错一步,生怕败了夫人的脸面!这次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样的错事,但我知道错了,无论是什么责罚,就是打我的板子,我也受着,但是······”

  “但是什么?不要把你赶到庄子里去,是吗?”贾氏的声音,一如往日,柔和而清润。

  跪着的人儿咬咬唇,不甘心道:“夫人,您也知道,这些年我在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犯了这点小错,实在是,是不应该!”

  “往日里,甭管是什么事,你都不在我面前露出半点风声。怎么,这次不去求国公爷,倒是求到了我的头上?”

  中年美妇人喉头一梗,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求了,怎么没求?往日里只要她哭上一哭,国公爷定然是什么都依她了。可这次国公爷就跟铁了心似的,甭管她哭的再伤心,把以前的情话儿说了个底朝天,他还是一句话:一切有夫人做主!

  贾氏抚了抚鬓角的赤金镶各色宝石的梳篦,唇角勾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秋姨娘,这些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国公爷吗?!咱们国公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儿。你们娘仨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把脸丢了个精光,你以为,还能跟以前一样,你哭一哭,闹一闹,就过去了?!”

  秋姨娘脸色涨红,不过她向来巧言令色,美目顾盼:“这不是还有夫人嘛!好赖我也是夫人这里出来的,若我就这么被赶出去,夫人脸上也挂不住!还有咱们三爷,和世子爷是亲兄弟,以后,也多一把助力不是!”

  这个时候了,她依旧如意算盘打的响。贾氏冷笑,透过半开的槅扇,看向外面一线雨帘:“我母亲有孕,生下一对龙凤胎,只可惜过了三个月,男孩没了,姑娘倒是活的好好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府里多了些流言蜚语,说是姑娘命硬,克死了她嫡亲的兄弟。”

  秋姨娘美目里闪过一丝惊讶,不知道贾氏为什么会提闺阁里的事情,却又不敢贸贸然的插话。

  “我母亲不喜欢我,每每见到我,便想到了她那早夭的长子,无数次怨毒的看着我,说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幼年时期,我在府里步步维艰,尤其是祖母去世以后,尤其艰难。那时候,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

  “你是祖母留给我的丫鬟,原本也是恬静可人的小姑娘,因为跟了我,变的泼辣起来。以前我跟你说,你再这么下去可就没人敢娶你了,你说你不怕,一辈子陪着我!”雨势渐大,雨声渐响,贾氏的声音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但你我都知道,若不是你那份泼辣,你我早就饿死了。”

  “十二岁那年幼弟贪玩,掉进了水里。是你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把他救了上来。也幸好救的及时,他身体无恙。正因为如此,终于唤起了母亲心底的那点怜爱,才有的后来。”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或许是提及了往日里最艰难的时期,又或许戳到了内心最深处的回忆,秋姨娘脸色苍白,连看都不敢看贾氏。

  “我嫁到国公府里,国公爷对我很好。虽然他不是完美的丈夫,但我很知足中。我过的不错,所以我想着,我定要给你择一门最好的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做名正言顺的掌家太太。但是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什么吗?”

  秋姨娘几乎咬破了唇瓣,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一切的开始,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你对我说,你要和我一起,照顾国公爷!可笑如我,一门心思的为你盘算,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我丈夫的床!”这些年过去了,贾氏提及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因为这漫长的岁月,已经足够泯灭她对她所有的温暖:“你问我要丈夫,我给了你!你要田地庄子,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你女儿高嫁,儿子高升,我不做声息由着你去国公爷那里吹枕头风!!”

  “这些年,我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说到这里,贾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姨娘:“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该惦记轩哥儿的世子之位!一个贱人生的儿子,妄图染指世子之位,当真是我这些年太纵容你了,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夫人,我没有!”秋姨娘抖抖索索,苍白的辩驳道。

  “有没有你最清楚,都说是酒后吐真言,我还不知,他竟然还有如此雄心!”贾氏漫不经心道。

  “夫人,夫人!”秋姨娘膝行而进,抓住贾氏的裙角,张皇失措道:“杰哥儿是冤枉的,他是喝醉了,胡言乱语。酒后醉话怎么能当真呢?!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夫人,无论是打是罚,我都认了。但是杰哥儿和云姐儿都是无辜的啊!请夫人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这一次,秋姨娘知道,她蝇营狗苟盘算了一辈子的东西,都变得不堪一击。大势已去,她能做的,就只有为她的儿女多挣点!

  贾氏用力推掉她的手,秋姨娘没了支撑,委顿在地。原本柔媚可人的脸上,全是恐惧和无措。

  “晚了,已经晚了。从你敢打轩哥儿主意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轩哥儿是她的逆鳞,谁碰了,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你的儿子,一个小小的庶子,竟然觊觎世子之位。老国公爷已经决定了,送他回徽州老家,以后,侍奉家族宗祠,不得踏进京城半步!至于你的女儿,云姐儿!”

  贾氏冷笑一声:“你的云姐儿这些年做足了派头,连我的双姐儿都不及,真是可笑。我也不妨告诉你,永城伯府家来退亲了,被我劝住了!”

  什么?原本一惊的秋姨娘听到劝住的时候,多了几分期冀。贾氏蹲下身,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笑道:“劝住了又如何,一个身后没有娘家支持的女人,嫁到一个曾经要和她退亲的家里去,上头有苛刻的婆婆,身边还有不省事的妯娌。秋姨娘,你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啊!”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秋姨娘怨毒的盯着贾氏,喉咙里发出嘶吼之声,竟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她的怨毒与愤恨,贾氏照单全收。她放开她的下巴:“秋姨娘,你忘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既然是我给你,自然,我能收回来!”

  这漫长的岁月,一点点的磨走了当年的情分。她对她来说,早已不是幼年时期跟在身边的贴心丫鬟,而是丈夫的姨娘。

  贾氏站起来,扬声喊道:“来人!”

  打头进来的,是一个穿桃红比甲的女孩,年约十七八岁,面容沉稳。身后,世四五个腰圆膀大的仆妇,手里都拿着绳子。

  “按着国公爷的吩咐,送秋姨娘去城外的庄子静养!”

  “是!”

  随着这一声是,秋姨娘这个曾经宠冠后宅的女人,终于成了过去式!终此一生,她再也没能回来!

  武宁侯府·熹乐居

  雨势已停,方氏半靠在南窗下的软榻上,背后的金线绣蔷薇引枕映着烛火,愈发流光璀璨。她静静的听着王友良家的回报,半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成大有那个人,赌瘾大的很。上个月输了精光,借了秋姨娘那里放出来的印子钱,岂知到了时间还不上,被逼的紧了,还想拿闺女出去顶债。还好老天长眼,让他喝醉了酒失足落水。秋姨娘那边心虚,拿了钱来赌成大有家里人的嘴。他那个兄弟成大财,不是什么好东西,妄图从秋姨娘那里多捞上一笔。”

  “所以随便找个人在他酒意上头的时候说上两句,他就冲到了国公府门前去叫嚷。他闹事的时候,右佥都御史郭大人的车马,正好经过。”

  “原本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搞出了这么些事来。”方氏慢慢的换了个姿势:“秋姨娘暂且不说,那个冯云,怎么样了?”

  “听说永城伯府的人去退婚了,可是,被国公府人劝了回去。这门亲事,还是作数。”

  “劝回去了?”方氏扬了扬精致的眉毛,瞬间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位国公夫人,这次是铁了心了。”

  这世道女人不易,维系女人生存根本的不是婆家如何,也不是丈夫如何。而是,她有没有儿子,以及,有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

  如今看来,冯云背后这颗国公府的大树,是不会给她乘凉了。

  而冯云因为秋姨娘在府里受宠,吃穿用度与嫡女无异,甚至有时候,连贾氏生的冯双,也要在她面前退一射之地。因为冯云心高气傲,做事不计后果。永城伯府原本就是攀龙附凤之流,若非如此,也不会给自己的嫡子求娶一名庶女。

  当空壳子的冯云对上苛刻现实的永城伯夫人,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冯云落到这步田地,方氏并非没有半分怜悯。实在是这冯云自作自受,更何况,依着冯云的心机来看,以后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老夫人那里怎么样了?”对方氏来说,这件事最对不住的,便是宁老太太。毕竟镇国公府是她的娘家,一举一动都能牵肠挂肚。

  “镇国公府那边无事,摘除了秋姨娘这颗毒瘤,以后反而更好。老夫人那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奴婢专门去问了秦妈妈,秦妈妈说老夫人没事,这会在歇午觉。”

  “那就好!”如此这般,她也算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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