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紧扒着他的臂膀,脸贴着他结实的后背,像一只壁虎扒在他身上。
屋里有浓重的霉味,比外头更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这个人,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
有簌簌的响声,一直在屋里回荡。
“一惊一乍的,后面有鬼追你吗?”他笑起来。
“我怕。”她浑身在颤抖。
“后面没鬼,这屋里有死人。”他阴森的说。
她啊的尖叫一声,松开他就往外头跑。
他伸手抓住她,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草木皆兵,你就这点胆子?”
她吓得要哭,双手捶打他:“你别吓我好不好。”
他举起左手,手腕上的表盘刻度和指针发出幽幽的蓝光,蓝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整张脸都是湿的,一双眼睛藏在黏成一团的发丝下,惊恐不安的看向他。
她看到他眼里的笑意。
“这里没有死人,只有两个活人和一张床。”
这句话再暧昧不过,但是她没有推开他,只侧身往他身后瞟。他转身,拉着她走过去,左手胳膊前伸,把手表当照明灯使用。
她终于看清楚,这里靠着角落两条边,真的有一张床,几条木板拼在一起搭在架子上,床板上铺着一层稻草。
床的对面,有一扇窗户,没有玻璃,只蒙了一层塑料薄膜,被风雨□□得边缘残缺,拱成弧形,那不绝于耳的簌簌声便是这层薄膜发出来的。
“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他说完开始脱衣服。
她没想到他说脱就脱,赶紧转过头。
身后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到他抽皮带的声音时,她的脸在黑暗中开始发烫了。
徐承前掏空裤兜,把脱下来的衣裤用力拧干,一阵滴答的水声,溅起地上的泥沙,沾满他两条腿。
他索性用拧干的衣服擦了擦腿,把衣服展开搭在床架上。
他走回来之前,顺手关上门,门的吱呀一声,又让李珞云吓了一跳。
她回头,模糊的微光中,看见他的影子,褪去衣裤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从头到脚线条流畅。
他没看她,坐到床头,脱下一只鞋子,盘起这条腿,倒出这只鞋里的水,然后把鞋子立在墙角,接着是另外一只。
两只鞋子倒出不少水,徐承前笑道:“我今天可算知道,脚踩两条船的滋味,不好受。”
这话似是暗示,又似乎只是玩笑,李珞云没回答,一双手揪着衬衫的下摆,想要拧出里头的水。
湿透的衣服裤子紧紧贴在身上,又重又冷,可她没勇气在徐承前面前脱掉它们,仿佛脱下它们,就是丢弃了防护自己的盔甲。
徐承前见她没搭理,也不说话,腿伸出去,人就躺下来,木板太硬,咯得后脑勺疼,他抽了些稻草垫过来,然手双手顺着额头往后摸头发,将头发上的水往后挤掉。
然后,他十指交叉搭在胸前,闭上眼睛假寐。
身后的人好半天没有动静,李珞云回头一看,他似乎睡着了,手表就在他的光裸的胸膛上,恰好在心脏上方,秒针指针哒哒的走着,就像他的心在跳动。
李珞云往他的脸瞧去,浓密的睫毛遮住那双经常带着讥谑深情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那张经常出言不逊的嘴巴紧紧抿着。
就睡着了?这也太快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脱掉了衬衫和长裤,只留三点式,学着他的样子,拧干衣裤挂在床架子上。床架子太窄,她不得不把两个人的衣服委屈的挤在一起。
床也很窄,男人虽然把手收在胸前,但余下的空间只够坐,不够躺。
她小心翼翼的坐上来,脱下运动鞋,控干里头的水,将它们立在床脚。
山间的昼夜温差本来就大,加上这样的恶劣天气,气温更是低到20度左右。有风从门窗缝隙钻进来,湿冷的气流擦过皮肤,寒意伴着困倦不断袭来,她只能紧紧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
徐承前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侧抱膝坐着的女人的背影。她的头发上散乱的贴在肩颈出,尖端不断有汇集的小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背脊滑落。
腰细臀宽,肩腰臀形成的曲线,让他想起一件有名的瓷器,清雍正官窑粉彩蝠桃寿纹橄榄瓶。她的肤色本是很白的,但是经常会因为羞涩或者愤怒而变红,像极了这个瓷器的粉红色。
此刻她光裸的背脊,在手表的蓝光下,像凝结的油脂般顺滑。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慢慢靠近她。
他打定主意,她如果回避,抗拒,那他就继续装睡,她如果没有反应,那就是默许。
她的身子只微微一颤,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情场翻滚多年的他哪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带着笑一骨碌坐起来,侧身挪到她身后,双手掌控她的臂膀,将她转了过来,她埋着头,不肯看他。
她的臂膀是凉的,他的掌心是热的。
她是一块冰,他今晚也能让她化了。
他伸出左手手指,拨开遮住她脸颊的头发,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手表就在两人的脸颊之间,他看得清楚她的脸,她也看得清楚他的。
她的眼神很平静,他也是。
两人对峙良久,最后他俯身低头,吻住她。她没有回避。
床嘎吱一响,比屋外的风雨声更加刺激耳膜。
唇舌交缠,十指交缠。
身下是稀薄而潮湿的稻草,稻草下是坚硬的木板,被他压下去的时候,背后的触感糟糕之极,可这些与胸前的男人带给她的感觉相比,皆可忽略。男人有结实精壮的躯体,肌肤的表面是冰凉的,但热量自他体内绵延不绝的散发,灼烧着她。他沉沉的身躯,压着她的腹腔和胸腔,也让她感到拥有的充实,就像是丰收时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喜悦。
地狱和天堂,就在一线之间。
恨与爱,也就在一念之间。
李珞云记不起到底有多久,自己没被男人这么缠绵的吻过了。
依稀是初恋的时候,孙建明会这么吻她,从头到脚吻她,绵绵密密,不知疲倦,但是后来,他的吻,更是像完成任务的敷衍,李珞云感受不到如同初恋时的亲怜□□。
徐承前一向深谙取悦女人的套路。只不过,这需要女人的配合。之前的那次,李珞云竭力抗拒的,他无法施展全部功力,还不得不粗暴对待,此刻李珞云犹如张开硬壳,露出柔软肢体的河蚌,他便有耐心细细捯饬。
他的嘴唇如火,又如水,所过之处,她的皮肤便被他唇舌间灼烧又滋润。男人把热情似火和柔情似水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演绎到极致。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颈项之间,健康而热烈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嗅,沉醉。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双手顺着他的后颈一路向上,十指插*&……入他的两鬓。即使是潮湿的时候,他的鬓角的短发依旧那么刚硬。这个男人,只有他驾驭别人的份,他是难于臣服别人的。
第一眼见到他,她便知道,这是一个带有攻击性的男人,而她,向来会对这种人敬而远之。她曾经对他避之不及,但现在她不想躲避,只想靠近,和他纠缠。
他忽然停下来,一动不动的撑在她身体上方看着她。
她也睁看眼看着他。
周遭晦暗不明,但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光亮。
“这次算强*&……奸你么?”他的嗓音在黑暗里如此清晰。
她没回答,只定定看着他。
他笑起来:“你不说,就做到你喊为止。”
这话太污,羞的得人没耳朵听。李珞云飞速捂住耳朵。
像是寒冷的冬天,夜归的旅人,饥寒交迫之际,看到为他点燃一盏灯的驿站。驿站里还有一桌美食,一壶热酒,一个美女,任他饕餮大餐,开怀畅饮,醉卧温柔乡。
女人动情很快。
他想,外表越是循规蹈矩,内心越是离经叛道。那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了。
李珞云确实压抑太久了,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像被人弃耕的农田,长满了荒草。就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闯入一个陌生的男人,蛮横粗鲁,不经她允许便哼哧哼哧开荒耕耘,翻出肥美的土壤,唤醒她沉睡的欲望。她厌恶他,却一点点被他吸引,从此荒草尽除,情苗渐生。能否开花结果,她不敢想。哪怕他很快便要拂袖而去,她也愿一个人地老天荒的守着。
她的双手攀着男人的肩膀,像缠上大树的藤蔓。
他粗暴的回应她的,仿佛要将他自己揉进她的身体里,更揉进她的灵魂里,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上,他一向喜欢掌握主动。很快他便大权在握,她则变成了提线木偶,只能跟着他的节奏。
风雨无常,人间的情爱更是无常。之前还是恨之入骨的人,此刻却变成了刻骨铭心的人。
屋外暴雨渐渐停歇,屋内的两人却不知疲倦。像是要永远这么胶着在一起,直至海枯石烂,苍海沧田。
无可言喻的美妙滋味自腹下升腾,要涨破躯体的愉悦让她喊得嗓音嘶哑,溃不成军,瘫成一滩泥。
她若是泥,他便是洪水,她只能被他夹带着,携裹着,在他澎湃的节奏中,随他一路奔流,不得停歇。有泪水划过眼角,是欢欣的泪。
徐承前睡着之前,嘴角闪过一丝笑,明明是一段露水情缘,某个刹那自己怎么想到生生世世这个词?